韦诞还有个比笔更牛的手段,据传:墨是他发明的。
宋赵彦衡云:
“仲将之墨,一点如漆”。韦诞墨、张芝笔、左伯纸并称“三绝”。他曾上奏云:“蔡邕自矜能书,兼斯、喜之法,非流统绮素,不妄下笔。夫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若用张芝笔、左伯纸及臣墨,兼此三具,又得臣手,然后可以逞径丈之势,方寸千言”。由此可见,他自认为做笔不及张芝,做墨却是三绝。
有个故事,说韦诞有本蔡邕的《九势》,钟繇听说了,找韦诞借,被韦诞拒绝了,钟繇气的当场吐血三口,并暗自发誓,一定要得到此书。等到几年,韦诞一病呜呼哀哉了。钟繇找人半夜挖开韦诞的坟,终于得到《九势》,由此,书艺大进。我小时候真读过这个故事,故事是好,可惜是编的。
钟繇死的时候,韦诞活的好好的!钟繇死于公元230年,而韦诞死于公元253年。钟繇死后,韦诞又活了23年,才去找钟繇碰头谈书法去了。
我讲个故事,真的,保证是真的。魏明帝造凌云台,命令韦诞题榜。谁知道工人未知就里,把没有写好字的榜钉好了,钉上去了。台子离地二十五丈,没有办法,只好让韦诞钻进笼子里,用辘轳把他拉上去,凌空书写。韦诞非常害怕,随着笼子慢慢拉上去,越高,晃得越厉害,韦诞越害怕。等到韦诞战战兢兢地写完字,被放回地面时,大家全都惊呆了。上去的时候,韦诞的头发胡须都是黑的,下来以后,韦诞的头发相须全都变白了。事后韦诞告诫子孙,千万不要再习练大字楷法了。可见,这件事对韦诞造成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!
唐张怀瓘《书断列传》说:
“魏明帝凌云台成,误先钉榜,未题署。以笼盛诞,辘轳长絙引上,使就榜题。去地二十五丈,诞危惧,戒子孙,绝此楷法”
韦诞是张芝的学生,韦诞书写的隶书、章草、飞白等等,笔法精妙。他还能写小篆,自创了一种叫做剪刀篆的篆法,剪刀篆还有一个名字,叫金错书。韦诞诸书并善,尤其精于题榜大字。他还学邯郸淳的书法,韦诞的书法欣赏特点是如龙盘虎据、剑拔弩张,张扬中显沉稳,沉稳中见张扬。
魏明帝青龙年间,洛阳、许昌、邺三都,大兴土木,新建的宫殿,亭阁楼台刚刚落成,明帝下诏,命令韦诞题署匾额,以做为这些场所永久的制式,给后人留下足以称道的法度。明帝赐给他御用的笔墨,他说不好使用,并启奏明帝说:“蔡邕认为自己得到了斯喜的书法精妙之处,不是上等的材料不肯随便下笔。想要做好一件事时,必须先准备好充分合手的好工具。如果我用的是张芝制造的笔,左伯制造的纸,和臣下自己制造的墨,再配合我的手,就是书写一丈那么大的字我也能姿意的表现,即使在方寸小的地方写下千言小字,对我来说,也不是难事。我写出来的书法的精妙程度,完全可以跟索靖的书法比一比"。
书法家的自信不是盲目的自恋,而是由文化自信作为立足的根本。文化自信哪里来,读书。韦诞有最好的师承,有来自于对张芝的学习,有来自于对身边优秀人物的学习,比如钟繇。一个优秀的团队对艺术家的养成、创作都是至关重要的。韦诞身边有他的儿子韦熊、他的哥哥韦康,大书法家钟繇,以及钟繇的儿子钟会,他们都都擅长书法。学习的目的限制了瞎造、乱造,闭门造车;而有素质、并有创造力的团队的形成,会推着你向前走。对自秦至今书法史的阅读、推演,发现一个现象,这里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纯粹的书法家,他们基本都是学问家,或是其他通才,然后才是书法家。
比如张芝,他的父亲的丰功伟绩,足以让他躺在里面,享受一生。而他自己被评定为“不是文宗,就是将表”的人物,偏偏成了“草书之祖”,他制造的“张芝笔”,更是成了韦诞口中的神兵利器。钟繇,官至太傅,怎么来的?文治武功,书法于他是余事,就是个玩,玩出了“钟张”,和张芝并列;玩出了“钟王”,和王羲之并列。远绍李斯,李斯什么人?大政治家、大学问家、大文学家,一篇《谏逐客书》,成了中国自他以后所有文选的必选范本。反观现今艺术界,斤斤计较于各种展览,斤斤计较于各种忽悠,斤斤计较于各种碑帖,斤斤计较于各种人脉。何尝有一个是创造型的人物?哪怕把章草再创造回简帛隶书;或是针对隶书,创造一个贵书。一片叫好声中,落幕的是这个时代对文化的欠缺;一片忽悠声中,是对自许成功的暗许。